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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恨

刘家生怕消息走漏,催着完婚;贺炎手上没刀,急着回山。两下一凑,一个比一个心急,索性便在三天后安排了刘小姐和贺炎的婚事。

这一日,刘府张灯结彩,大排筵席,虽然是草草办事,但刘家终究也是有头有脸的富户,当地的名流富贾来了不少。吉时一到,鞭炮声响彻云天。如潮的贺词中,贺炎十字披红,刘小姐喜帕罩头,二人来到正堂前。

礼官高声唱道:“一拜天地!”二人朝外一拜。

礼官又唱:“二拜高堂!”贺炎家根本没人来得及赶来,二人便对着刘老爷夫妇一拜。

礼官唱道:“夫妻对拜!”两人相对站好,心中都是一番酸甜苦辣、百味杂陈。历来男女成婚,多是凭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多少夫妻直到进了洞房才知道彼此的模样人品,而贺炎与这刘小姐却已算见过两回。二人的样子都算令人满意,可惜在对方眼中,又都是人品智力各有欠缺。

眼看喜事要成,忽听一人喝道:“慢着!”这一声突如其来,充满挑衅意味,
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大门外不知何时已高高矮矮地站满了一排人。为首的一人身形瘦高,焦黄的一张脸上黄睛黄须,黄焦焦地透出一股剽悍之气。左首是个僧人,虽比那黄脸汉子低了半头,但是气度恢弘,两条寿眉长长垂了下来;右首一人则穿着青布长袍,做书生打扮。除了这一僧一俗,其余人俱都是披麻戴孝,面相透着不善。

喜庆的婚宴上突然出来这么一群出白丧的,这晦气可是非同小可。满座的宾客顿时大哗。

那管事的老张看势头不对,连忙迎上去想说话,身后贺炎大叫一声道:“楚兄!你可回来了,担心死我了!”

原来那书生正是四天前被贺炎劫来抢亲的楚生。只是那一夜贺炎被阴差阳错地逼婚后,再去寻他时,楚生却不见了。贺炎莫名其妙地把人家的意中人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,心中很是惭愧,只道这楚生伤心之余不愿再见自己,倒也不好死乞白赖地去找,只能索性作罢。

此刻楚生突然出现,贺炎全然没有多想,抢上几步,脸一红,歉然道:“兄弟,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只能说造化弄人,做哥哥的对不起你!只是做哥哥的实在有逼不得已的理由,你要打要骂,我都没有话说。”

那楚生一见贺炎就有点儿腿肚子转筋。这时脚下抹油就想溜走,却给那黄脸的一把拉住:“哎——你还往哪儿去?有我们在这儿,你还怕什么?当着这么多人,你就把你的遭遇说一说,也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,今天的新郎官是怎样一个背信弃义、重色轻友的小人!进去!”一行人便跨步进门。人多门窄,顿时挤住了,乱成一团。

满堂宾客看得大眼瞪小眼,好在这一行人整队迅速,乱到房中眨眼间又雄赳赳地站了一排。楚生给那黄脸的踢出队伍,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一站,畏畏缩缩地看着周围的人,低着头东一眼、西一眼地瞎瞄。

他瞄来瞄去,一眼瞅着后边堂中蒙着喜帕的刘小姐,眼眶一湿,顿时来了勇气,一挺胸,向四方抱拳道:“各位父老乡亲,小生本姓楚,是渭南人士。家父与刘员外昔日本是患难之交,因此两家曾为我与刘小姐二人指腹为婚。今年年初,家父着我前来完婚,因路途遥远,小生特意邀请了好友贺炎作伴前来。怎料这贺炎狼子野心,因贪图刘小姐的美色与刘家家产,竟将我的信物偷走,冒充骗婚。不仅如此,为除后患,他更想斩草除根将我杀害。幸好我及时逃走,路上遇着这几位好汉,这才赶回来讨个公道!”说罢流下两行清泪。

这内情一说出口,顿时满座皆惊。刘员外张皇失措,贺炎一头雾水。那黄脸的心里翻了个个儿,心中暗道:“这书生此刻说的怎么和在茶棚里遇见时说的不一样了?他不是与那刘小姐一起读书,同吃同住三年,却没看出刘小姐是女扮男装,归家之后经人提醒才反应过来,便委托好友贺炎去送聘礼,结果却被那贺炎借花献佛了么……”但是这时,他也顾不了那许多,只得强撑着、声色俱厉地喝道:“贺炎,你一向自命侠义,如今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行径,还有什么话说?”

贺炎已给惊得张口结舌,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来。却见里边刘小姐给喜娘扶着、莲步轻移地走了出来,道:“你这书生好生无聊,我与你素昧平生,哪儿来的什么婚约,你怎能无端污人清白?”那楚生闻言,如同五雷轰顶,踉跄后退、以手指人,颤声道:“素昧平生?你竟说我与你素昧平生?你忘了白马寺之围了么?你忘了月下西厢了么……”倏忽之间,又换了一个桥段。

这回连宾客都听出不是味儿来了。有那爱听戏的一想,立马叫道:“这回唱的是《西厢记》啊!”众人哄的一声大笑。那黄脸的恼羞成怒,一把抓住楚生衣襟提起,骂道:“你是跟我编戏文呢?你到底和这刘小姐有没有婚约?”

楚生给他抓得呼吸困难,挣扎道:“我与刘小姐虽然没有婚约,却是缘定前生的。五百年前我是……”

原来这楚生确是路过此地的举子,七天前惊鸿一瞥地见过刘小姐一面,竟因此顿生爱慕之情。只是他书读得多了,人却有点儿呆,既不敢去登门求亲,又不甘就此放手,惟有蜗居客栈一遍一遍地假想自己前去求亲的情形——自己风流倜傥、满腹经纶,刘小姐当然会慧眼识英雄;但是自己又没钱,有钱人看不起读书人也是天经地义的,所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给刘老爷赶出家门。他这般自怨自艾,越想心眼越窄,终于一时气急,骑着驴儿跑去上吊自杀。他给贺炎救下来之后,被贺炎逼得太紧,台阶一时下不来,只好开始编造故事。故事越编越真,后来连他自己也难分真假,故事桥段更是随机应变,于是一个小书生竟将众多老江湖尽数骗翻。

黄脸人怪叫道:“五百年——前?”他瞪着楚生,突然眼中垂泪,“我再也不相信读书人了!”说完,甩手将楚生扔到一边。

这时众人已笑得直打跌,众人的嘲笑声中,黄脸人怒吼道:“姓贺的!你这事虽然是假的,但我兄长的仇却是真的!你可知道我是谁么?”贺炎这时却有点儿恍惚:“啊?”

黄脸人见他事不关己的漠然样子,心中更怒:“半年前,你路过山西听人挑拨,说我大哥是巧取豪夺的晋中一霸,竟不管不顾地与他交手。我大哥已有五十七岁,你公然击败折辱于他,虽然没杀他,但这比杀了他还要残酷!他经此一役,终于一病不起,三个月前抱憾辞世了。我大哥叫做霍龙行,我叫做霍虎跳,你记起来了么?”贺炎木讷道:“啊?”

霍虎跳满心激愤,一心来报仇雪恨,心中想的尽是如何破了贺炎的大喜,让他痛不欲生。谁知一来先是那搅婚的书生将破坏变成了玩笑,接着又是自己的悲愤换来贺炎的无所谓,一时羞得几欲一头撞死。此刻骑虎难下,只能强撑道:“我兄弟俩在山西人称‘晋中龙虎’,一直行侠仗义,可怜我大哥当了一辈子好人,却因为老来得罪了小人,被你折辱。你没长脑子么?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!”贺炎脸色惨白,道:“我……我辱错人了?”

见他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,霍虎跳顿时精神抖擞,道:“不错!不光是我大哥,这里有六家好人,俱都是拜你所赐失去亲人。那些直接、间接死在你手上的人,全都有自己的冤屈!比如说……”

贺炎突然截道:“不必说了!我都认了,是我的错!今天你们是来报仇的?好,多谢成全!我就在这儿,要杀要剐尽管来!”他刚才神色淡然,霍虎跳还以为他要大作推搪,想不到突然间他竟干脆利落地全接下来了,不由得大感意外。霍虎跳却不知,就在方才那片刻之中,贺炎的心中已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
贺炎出道三年以来,一直以侠义自居,虽然手段强硬了些,但在大是大非上却从来没有错过。不知不觉间,他已变得自满浮躁、刚愎自用起来。多少次出手,俱都是只听了一面之词就下了断言,做了判断,只是他自己却当局者迷,全然不觉。但方才楚生就在自己眼前出尔反尔地一番表演,却令他出了一身冷汗。

——这次来刘家之时,因为楚生的一番话,他确已动了杀机,若是黑鸦不断,恐怕他真的已血洗刘家了——那么如此说来,他在此前的偏听偏信中是不是也有草菅人命的呢?待到霍虎跳说到自己的兄长,贺炎心中的自信已然轰然崩塌,代之以无边无际的后怕与自责。他毕生刚直,既然知错,顿觉百死难辞其咎,终于把心一横,决心一死以赎。

但他这般想法别人却看不出来,霍虎跳只觉这人行事乖张、神鬼莫测,仔细观察贺炎的神色,越看越像是在说反话。只觉此刻若真有人跳出去杀他剐他,只怕一刀就被他杀了,不由打了个冷颤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这时贺炎已准备好交代后事了。刘小姐就在他身边,贺炎躬身道:“刘小姐,在下莽撞,对你有误会之处,言语上多有辱及,如今想起,后悔不迭。本以为既成夫妻,将来当然有机会弥补,但如今苦主上门,贺某断不能苟活,你我二人尚未行夫妻大礼,我死后,你大可再嫁旁人,莫要耽误了自己。”他回身又对刘员外夫妇跪道:“贺某不才,蒙二老错爱。可惜贺某自作孽不可活,难为二老尽孝养老。刘小姐品貌端庄,不可因我受苦,还望二老不以礼法拘束,为刘小姐另谋乘龙快婿。我死后,我家人师门必然要多方打探,问到二老时,麻烦告诉来人,贺某自寻死路,与他人无关,不可为我报仇,切记,切记!”他与这刘小姐本来没说过两句话,但刚才既然已拜了一多半的堂,这时感到肩上颇有责任,言语间不觉就有了些情意。

如此大变,刘员外夫妇早已经哭成了泪人。霍虎跳却给搞傻了,这时回过神来,多少有点儿相信贺炎的话。但老江湖毕竟留了三分心眼,想到自己一行此来,根本是有十足把握将贺炎格杀的,遂道:“贺炎,你既然诚心悔改,我们倒也不欺负你。你的黑鸦刀不是很厉害么?拔你的刀!”旁边楚生叫道:“他的刀早就断了!”刘家如老张等知道贺炎黑鸦已断的人不由骇然变色。

只见霍虎跳惊道:“他的刀断了?”看看楚生,顿时反应过来,怒道,“我再不信你的鬼话了!”

却见刘小姐突然将喜帕摘掉,叫道:“你们别逼他,他的刀真断了!”新娘子未入洞房自己摘了喜帕,自然是因为太过紧张,所以才忘了规矩。刘府众人眼前一黑,暗道:“小姐呀小姐,平素你机灵果敢,大难临头怎么这样糊涂?”

哪知霍虎跳看看刘小姐看看楚生,悲愤道:“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!难得贺炎还算是个汉子,却没来由地给你们堕了威风!”

旁边一人抱刀而出,叫道:“就由我来领教贺大侠的刀法!”贺炎站起来,咬牙笑道:“何必拔刀?我甘心求死,你动手吧!”

那抱刀的汉子年岁不大,一张脸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,两眼却黑得发亮:“我叫雷念宗,我的哥哥雷念祖就死在你的刀下。你自以为天下无敌,若是不拔刀就死了,杀了你我也不痛快!”贺炎听言,苦笑道:“有理!”把喜袍一撩,自腰间摘下黑鸦宝刀。众人见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居然暗藏凶器,不由更是惊叹,这一场婚礼当真是峰回路转、高潮迭起。

黑鸦刀这时又已被贺炎用松脂黏好了。他身上无刀,便觉难安,因此虽是断刀也忍不住藏在身上,想不到这时却派上了这般用场。他单手举刀道:“请!”

刀客拔刀乃是各种刀法共有的第一记杀招,因此贺炎的刀虽还在鞘中,那雷念宗也不由紧张。正凝神以待,突见刘小姐插身其中,道:“既是要交手,那自然有胜有败。若是我夫君胜了,你们怎么说?是要车轮战么?”

雷念宗眼珠转动,怪笑道:“他胜不了我!若是他胜了——”他回头看看身后众人,正色道,“我们转身就走!”刘小姐追问道:“走了以后呢?我夫妻二人日后的日子,难道要每天防备着你们么?”

“若他能过今天这一关,我们六家就既往不咎。毕竟贺炎也是受人挑拨,不是有意为恶。罪魁祸首还是那些小人。你若不信,这里有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心苦大师可以为证!”

雷念宗身边的和尚正是心苦。他本是被霍虎跳等人请来主持公道的,想不到一来这里,贺炎一点儿都不抵抗,导致他至今无话可说。这时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,他不由口一滑,道:“不错,贺施主既已悔改,本应既往不咎。现在六家苦主齐聚,正是将此事解决的最后机会。过了今日,贺施主便是另一个改过自新的贺施主了。谁若是再与他为难,那便是有违侠义,少林势不能坐视不理。”最后这句话原本是想说贺炎“草菅人命,有违侠义,少林势不能坐视不理”,这时改头换面,竟也说得顺口。

话一出口,霍虎跳等人脸上全有些不自在,好在他们对那雷念宗都有信心,心道:“少林了不起么?等一下就把贺炎大卸八块,以后谁也说不得什么。”霍虎跳给雷念宗打个眼色,雷念宗眨眨眼,嘴角挂起一丝冷笑。

这边刘小姐回身对贺炎低声道:“你都听到了,只要撑过这一阵就行。我们的喜事还没有办完,我等你。”贺炎苦笑道:“你这是何苦,我们根本还不是夫妻。你何必这般抛头露面?”

刘小姐将喜帕重新戴好,低声道:“堂都拜过大半了,还分什么你我。你在门口落难之时、你在夜里救我之时、方才嘱我再嫁之时,你的眼神凌厉坚定、心中坦荡赤诚,这样的伟男子,我不愿错过!”说完向后一退,让出场中的空地。

贺炎眼望刘小姐的倩影,心中一阵难过。他心中又如何不被这女子的气度吸引?自明白她并非水性杨花之后,她的种种好处一一涌上心头,贺炎一时冲动,几乎就要放手一搏。哪怕就用徒手,他也想要将自己未来的幸福抓在手中。

然而,贺炎终究是贺炎,看着六家苦主披麻戴孝的样子,他终于还是明白,自己过去的任意妄为终要付出代价,便在他遇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时,便在他与这女子的喜宴上,他到底还是决定要——

引颈就戮!

两个刀客站在场中,中间相距不过七步。上风头的酒香阵阵传来,一院子的人这时见要动真格了,一时都闭住了嘴。四下一片寂静,只有地上的纸炮碎片被风吹动,沙沙地滑走。雷念宗的手一点点地握上了刀柄,他的刀夹在左肋下,正是最有力的一种拔刀方式。贺炎微微一笑,也将黑鸦带着鞘横胸,手搭上刀柄——

一触即发!

可惜能发出刀招的,注定只有雷念宗而已。贺炎的眼睛盯住雷念宗的刀,心中暗道:“不知道最后划过我咽喉的刀,会有怎样的风采。”

雷念宗拔刀!刀柄没有直出,反而往旁边一折,刀柄上竟是没有刀身的!没有刀身的刀鞘里,“砰”地射出万道焰火。绚烂的火光中,雷念宗和身扑上……

他姓雷,“雷”在江湖中意味着——火器!他肋下的这柄刀,就是霹雳堂雷家最新设计出来的“天魔狂舞”刀。这一刀出鞘,喷出的焰火有三十七道,三十七道焰火组成一张直径达三丈的网,被这柄刀盯上的人,便是轻功绝世,也不可能逃脱。

“砰”的一声,贺炎已给数道火焰射中。“天魔狂舞”刀为求攻击范围广大,每一道火焰的力道都打了折扣。贺炎虽然中招,但被火一吓,伸臂挡住了脸,只是身上被熏黑、着火两处,其余并无大碍。

便在此时,雷念宗已扑到贺炎的身边,一伸手握住了黑鸦刀的刀柄,膀上叫力,喝道:“我让你也尝尝黑鸦……”

“喀啦”一声,松脂碎裂,黑鸦刀刀柄离鞘而出。雷念宗用尽平生之力只拔出三斤不到的一个刀柄,怪叫一声,力气全使岔了,身子一旋,一口血喷薄而出,握刀柄的右手软软垂下,竟是脱臼了。

如此变化,所有人何曾预料得到?贺炎一心求死,雷念宗随便用什么刀都能要了他的命,可他偏就要去取黑鸦。黑鸦若是没断,这一下被雷念宗出其不意地夺走,便是贺炎全力应战也只有一死。总之,种种机缘巧合,其中怪异实在难以言表。

眼看雷念宗转了半个圈子,翻眼道:“怎……怎么会这样的……”说完仰天栽倒。刘府主客顿时轰然叫好:“赢啦!”霍虎跳等六家苦主,眼珠子差点掉了一地。却有两人抢步跪在心苦大师面前,异口同声道:“大师,弟子看破红尘,愿追随我佛……”其中一人竟是贺炎。

心苦道:“贺施主还为过去的事情懊悔么?”贺炎泣道:“正是。”

“施主一念悔改,那过去的罪孽就已随方才雷施主那一刀全都去了。你心中刚烈,佛门容你不下,尘世之中更有如花美眷等候。去吧,与其青灯古卷,不如救更多的人,为那已死去的贺炎赎罪。”贺炎恍然大悟,道:“是!弟子明白了!”

众人再往旁边看去,只见贺炎身边跪的竟是那采花贼吕九。

心苦道:“这位施主又为何看破红尘啊?”吕九哭道:“世事难料!岂不是前缘已定!”

“哦?施主何出此言?”

吕九哭道:“我去采花,结果送了个便宜老婆给贺炎;我引霍虎跳等人来找贺炎的晦气,结果助他们夫妻郎情妾意;我指望雷念宗杀了贺炎,结果贺炎连手指头都不动一动,就把雷念宗搞得生死不知。大师啊,造化弄人,何至于此?天威难测,弟子此刻心如死灰,求大师收留!”

心苦颔首道:“善哉善哉,既然如此,便遂了你的心愿。”他伸手按在吕九顶上,片刻一抬手,吕九满头黑发尽已脱落。心苦道:“阿弥陀佛!老衲今日便赐你法号‘空忙’。”空忙合十道:“谢师尊。”

喜庆的锣鼓又响起来了,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重新冲去了方才的晦气。很久以后,关于“大怒雷公”的这一段啼笑姻缘渐成佳话。只是说起来的时候,其中的来龙去脉却有颇多不同。若沿着这些故事向上追溯,人们竟惊奇地发现,所有的版本原来皆出自一个姓楚的说书人口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