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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聚首

帝都上空,密云不雨,时有惊电隐现。伽楼罗悬浮在帝都上空,云焕独自行走在朱雀大街上,任雨前湿润的风吹起他的发梢。因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突发奇先辈感,非要步行上街,于是军队一大早就封锁了这一带,整条街道都被肃清过,四周的店铺和人家都关了门——门窗的缝隙里,一双双好奇而畏惧的眼睛闪烁着,偷偷观看门外传说中可怕的破军少帅。

四周寂静无声,十步一哨,五步一岗,只有银黑两色军服的战士菁菁伫立着。

云焕在紫城的玄武门前停下了脚步,三道城墙已经被推翻了,如今的帝都再也没有隔阂,再也不分等级,站在禁城外看去,一眼便可看到铁城外的镜湖水面。

——走完这五条五里长的街,居然只用了半个时辰。

“怎么样,现在走起来是不是快了很多?”冥冥中,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对他冷笑。

又是那个东西?那个罗嗦的家伙,为什么总是不时地冒出来打扰自己?冉而一个人站在这条路的尽头,回顾来时路,破军的神色黯然。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,居然第一次开口,回答了魔的问话:“是啊,平日恐怕走两个时辰都走不完。”

“呵呵,你看,没了那些熙熙攘攘的蝼蚁挡路,走起来就快了吧?”魔在他心里大笑。

云焕没有回答,只是抬头望向禁城里层层叠叠的高楼——十大门阀被血洗之后,又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,但不知为何这里始终还是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气。

“通向颠峰的路本来就是寂寞的,如今没有一个人可以再让你滞留了。”魔的声音又低低地响了起来。

云焕站在禁城下,长久地出神。暴雨来临前的薄暮里只有风在舞动,湿润而轻盈,拂过他冷峻的面容——多少年了啊,从西荒到铁城,又从铁城到这里,这一路,他走了多少年?

一直一直地往上走,不曾回头,不曾停留。想要变得很强,更强,最强;一直一直地向上攀登,把所有对手的头颅都踩在脚下……直到某一日,他站到了这里,所有人都不敢再和他同路。

然而,为什么却有一种茫然从心底升起?接下来,他又该做什么?要到哪里去?他……还会不会死?

“你当然不会死。”魔的声音又在心底响起了,带着某种冷嘲和睥睨,

“你永远不会死……因为你将灵魂祭献给了我。”

云焕一震,眼里陡然泛起了金色的光,手指握紧。

“我知道你不服气,呵呵。”仿佛能够窥探他的心意,魔冷笑起来,“和以前的御风、怀仞和琅??蝗绱?mdash;—只可惜,没有一个能够逃脱,你也一样。你的血肉和灵魂,必将为我所有。”

“闭嘴!”破军低低厉斥,眼中光芒闪现,带着嫉妒厌恶和憎恨。他几乎是集中了全部的神志,才把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压制了下去。

继续前行,不多久,便到了圣泉殿,重建的宫殿庄严而宏伟。

他将手抵在门上,缓缓推开,带着一种归家的渴盼和忐忑,看到了中堂长明的灯火,以及灯火上下栩栩如生的画像——画像上,那个人在静静地微笑。

“师傅……”他喃喃,将身侧的佩剑解下,蹋入了门内,随手准备将门关上——将门外的一切都从他的生命里隔开,只余下门内的世界。

“少帅!少帅!”身后突然穿来了焦急的呼声,马碲声迅速逼近,“请留步!有紧急军情呈上!”来人喘息着从马上滚落,匍匐着递上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。

“明天再说!”云焕一声厉喝。

乘坐风隼从西荒万里赶来的信使急促地喘息着,脸色苍白,看到门就要重新关上了,虽然知道少帅脾气暴烈,动辄杀人,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嘶声大喊:“紧急军情,少帅!空寂大营内杠了!盗宝者挖掘了古墓逃走,整个空寂之城都乱了!”

门在剩最后一条缝隙的时候顿住了,然后豁然洞开。

“你所什么?”云焕的眼神亮的可怕,“古墓怎么了?”

“古墓被盗宝者挖掘了!”信使脸色苍白,“空寂大营内乱了!少帅,前方将士等待您一声令下,便可以乘机攻入!

“古墓……被盗了?”额按而,破军根本没顾上他后面的那句话,伸手一把揪住了信使的衣领,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起,“你说什么?那群盗宝者,那群盗宝者居然动了古墓?我,我要他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!”

金色的烙印从他的左手开始蔓延,,渐渐覆盖了他的正个眼眸。破军的眼神一瞬间狠厉如狼,散发出死亡的气息。

“传令下去,集合帝都所有的军队!”云焕一个箭步从门内蹋出,随手将那个战栗的信使摔落在朱雀大街上,高声道,“一个时辰之内在白塔下聚集完毕,不到者,杀无赦!立刻出发,剿灭乌兰沙海铜宫里的盗宝者,自上及下,一个不留!”

无色城里,一片寂静。

水面上方,云荒各个防卫正在发生一切通过水镜一一呈现在了诸王面前——除了白璎、青塬之外,其他四位王者面面相窥,倒抽了一口冷气。形势急转直下,四处蔓延的战火忽然集中到了一处,帕孟高原上乌兰沙海里的铜宫、盗宝者的聚集地,忽然间忽然间成了破军不惜一切也要覆灭的对象.

“十月十五日,大家准备好了么?”真岚看着跟自己并肩战斗了上百年的诸王,预期前所未有的沉重,“白之一族的战士由我来率领,青塬也将被从九嶷召回。这一次,一定要倾尽全里=力,毕其功于一役!”

“是!”诸王被这样的语气所感染,大声领命。

“但是……”蓝夏却还有一丝迟疑,“为什么要在十月十五日?”

真岚低头看向水镜,淡淡地回答到:“因为按云荒历法来说,这一日正在黑夜最长、白昼最短的一日——最有利于我们冥灵军团作战。”

“可是,再长的夜也有破晓的时刻,”黑王玄羽犹豫道,“毕其功于一役?皇台子认为可能在一夜之间摧毁沧流军队的主力么?万一不成功,天亮后来不及撤回就会遭到极大的损失。到时候,还不是把战果拱手让给了那些鲛人?”

“黑王!”真岚蹙眉,厉声道,“大事尚未开始,便拈轻怕重、寻思退路,这一场战不必打便先输了!”

从未见温和的皇台子如此严厉,黑王不由得低下头,不敢出声。

“我和空桑早有约定,自当相互协助。”真岚放缓了语气,“诸位不必瞻前顾后,凡事总有一拼。如果信任真岚,便各自尽力就是了——空桑复国,就在此一举了!”

“听凭台子殿下吩咐!”诸王齐齐屈膝。

真岚也弯下了腰,一一回礼,眼神严肃:“天佑空桑!”

“天佑空桑!”大司命举起了手,在光之塔下仰头大呼,花白的长发和胡须在水底拂动,“国祚绵长!”

无色城里,梭鱼的白石棺材都发出剧烈的震颤,仿佛里面沉睡着的子民同时受到了震动,震动声渐渐越集越大,响彻了整个水底。

“九嶷漫起冥灵的雾气,

苍龙拉动白玉的战车,

神鸟的双翅披着霞光……

从天飞舞而降高冠铗的帝军,

将云荒大地从晨曦中唤醒。

六合间响起了六个声音,

暗夜的羽翼,

赤色的飞鸟,

紫色光芒的照耀下,

青之原野和蓝之湖水。

站在白塔顶端的帝君,

将六合之王的呼声一一聆听,

天佑空桑,国祚绵长!”

盛大的仪式已经开始,为了迎接三日后的那一场空前血战。大司命带领所有空桑人在光之塔下祈祷,祝诵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无色城。

在这样宏大的声音里,她却觉得自己的神志在渐渐涣散。

“太子妃!太子妃!您怎么了?”侍女惊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她性开口,却说不出一句话,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衰竭,冰冷而麻木。这一瞬,她甚至有一种感觉——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到达终点。那样……说不定也好。

“别慌,”然而,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,安慰侍女,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恭敬的应答声里,旁人都退去了,一下子变的如此安静。白璎觉得一双有力的手笔将她抱了起来,她睁不开眼睛,如芦苇一样无力地垂下头,靠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——真岚,是真岚吧?

一直以来,他都是那样优秀的君王和丈夫,对国家和子民尽心尽力,甚至对她这样一个妻子也是仁至义尽。

“白璎,你一定不会放弃的,是吧?”真岚的声音近在耳畔。他很清楚星魂血誓的力量,这种誓约在缔结的一瞬,会将一方的生命注入另一方,将两人的命运联结起来——但是,当用斩血之术斩断了这种联系后,她和苏摩都会同时陷入衰竭,如果不能依靠自身的意志力恢复起来,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。

真岚的声音很平静,似乎知识在叙述一个明显的事实:“我相信你一定能恢复,虽然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,但是你肯定不会就此死去,是不是?”

“原谅我不能继续守着你了,我马上要出征了,这次和我并肩战斗的除了海国,居然还有冰族——你看,生命总是充满了不可知的因素,所以也总是存在着期待和乐趣啊。”真岚对着昏迷中的妻子低语,“马上就是最后的大战了,这一战后,只有两个结果。要么,是魔统治整个云荒,空桑和海过灭亡;要么,就是魔被封印!”

什,什么?最后一战?就要到决战的时刻了么?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!

“很不甘,是不是?很想此刻就站起来和大家并肩战斗,是不是?”真岚居然明白她的想法,继续轻声道,“那么,就要想办法早日好起来啊,白璎!你是剑圣,是护之力量的继承者,创世神生生不息的力量就蕴藏在你的指环上,所以,一定要早日站起来。”

是,是的,一定要早日站起来!一定要看到空桑重见天日的那一天!

她无法开口说话,甚至无法睁开眼睛,却感觉到丈夫的手指温柔地拭过自己的脸颊,他顿了顿,似乎沉吟着什么,终于又开口道:“白璎,离开之前,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——你还记得神庙上的那一战么?那一战后你毫发无伤,当时苏摩并未直接和魔教授,却从此陷入了衰竭——你不是一直奇怪他为什么受伤么?”

“我可以告诉你,那是因为他替你承担了所有的伤害!很不可思议,对么?连我都花了很长时间,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——这种法术从未在云荒出现过,所以在看到你后备残留的那个符号时,我并未立刻想到那是怎么一回事……甚至在听说苏摩重病时,也没有明白两者间的关联。

“直到赤王告诉我,治修在海皇的掌心曾看到过另一个正位的五芒星。那一刻,我才想起了某个遥远的传说。于是,我查阅了不少古卷,终于确定了这个猜测……是的,是的,这是一直秘密相传的转轮枯荣大法!

“是将一个人身上遭受的所有攻击和伤害转移到别处的咒术!”

真岚的话传入耳际的刹那,她的神志在一瞬间接近崩溃。然而虚无的意思无法凝聚,更不能支撑起无力的身体,表露出丝毫的感情起伏。

不,不,真岚,你说的不是真的!你说的一定不是真的!

那个人是疯了么?星诨血誓之后,他们的命运已经紧紧相连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怎么可能只让其中一人承担所有的痛苦,而让另一个人得意保全?

“白璎,你想说什么?你想说了星魂血誓,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,是不是?是的,正是因为这个咒术在先,所以也防碍了我之前的猜测。一开始,我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。如果早些明白的话,一定不会让苏摩离开。

“但事实上,在你走上白塔神殿、面对神魔之前,他已经在你身上布下了这个咒术。所以,你无论怎样都可以全身而退,回到无色城;所以,他战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衰竭,并在所有人觉察之前,离开了云荒。

“他为什么要离开云荒,当时,没有人明白。

“其实,他不是任性的王者,不是不顾子民、不顾国家的海皇,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离开云荒远赴海外,必然有他的难处。我想,其中可能有一点,应该是为了……斩断和你之间的联系。”

斩断和她之间的联系?他们的宿命已经相连,星辰的轨迹已经合并,生死同命,怎么可能再斩断?

“你知道,星魂血誓是极其厉害的法术,一旦结下,只有斩血大法才能将其终止,而要实行这种法术,必须要回到其中一方的血缘‘缘起’之地。所以他带着红衣女祭回到了故国。我猜,他大约是要在自己承担所有之后,再斩断和你之间的联系,以免自己的衰竭会同时影射到你的身上,将你一起拖向死亡。白璎,原来他爱你之深,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……”真岚握着莲台上昏迷中的妻子的手,看着她言教不停渗出的泪水,心中一痛,脸上露出心疼而绝望的表情。

“可惜等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,海皇已经原离云荒。而战云四起,我辗转其中,因为身不由己——如今我也要去往战场,和破军进行最后一战。”他轻声叹道,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,“所以,在走之前,我必须将这件事告诉你。”

“你一定很痛苦,白璎。如果你不知道这一切,是不是你会过得更加宁静?但很抱歉,白璎,我是个自私的人,不能让自己忍受这种折磨,所以必须要告诉你真相。

“多么可笑,某日我还幻想过,以为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在一起……呵,知道现在,我才明白前缘有定,终究不可以勉强。

“我现在用了‘定影’之术,将你的身体暂时维持下去——后土的力量会护住你的心脉,维系你的生命。我让大司命看着星盘,当属于你们的两颗星辰彻底分开的时候,你就脱离了危险。从此以后,你拥有了血肉之躯体,也有了新的生命。”

虽然无法出声,然而,饿珠滚落的泪水说明了她内心的种种激烈情绪。白璎在极度的衰竭中昏迷着,但那个人的影子却越发清晰地出现在了心底——蓝色的长发如风飞舞,绝美的容颜苍白而憔悴,他站在云雾萦绕的白塔之上,回头看着她,深碧色的眼睛里有着她一直无法看懂的表情。

苏摩……苏摩,这么多年来,你可曾表露过一丝一毫真正的想法?

如今的你,究竟在何方?你究竟要做什么?

真岚看着妻子苍白的面容,嘴边突然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:“你应该感谢他,因为他给予了你这一切。他是个隐忍的人,当年欠你多少,如今,如今都要用百倍来回报。”

真岚,为何你要说这样的话?每次都是这样,我早已作出了选择,准备为空桑而活下去。为何,你却要让我一再陷入这样的混乱中?如今的我……如今的我,到底该何去何从?

“白璎,我想我是一个幸福的人,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共度百年的光阴——虽然,我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。我只是一直在翻新,担心自己没有耽误你,使你错过了你最爱的那个人。不过还好,一切还来的及,你们一定会重逢的。”真岚轻轻搓着白璎的手,让那只冰冷而纤细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逐渐温暖起来,然后,轻轻地取下了她无名指的那枚戒指,从此,你只是你自己,不必再受到皇室礼法的拘束——我还你自由。如果某日你能重新戴上这枚戒指,那么,我依然尊重你的选择。”

真岚凝视了妻子片刻,低下头,轻轻在她冰冷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温暖的吻:“再见,睡美人。”

十月十三日。

暮色初起的时候,空寂之城里枕戈待旦的军队并没有迎来预料中的猛烈进攻,诸位将领登高远眺,发现驻守博古尔大漠的沧流镇野军团一夜之间忽然南撤,向着帕孟高原上的乌兰沙海集结而去。

“这下好了,破军集中力量进攻铜宫,我们这边便可多支撑一段时间了。”卫默大大送了一口气——有大片的乌云正在往南面移动,分明是帝都痂蓝的军队倾巢而出,在伽楼罗金翅鸟的带领下奔赴盗宝者的聚集地。

“难说。盗宝者趋炎附势,一定会将古墓里盗去的珍宝献给云焕的。”飞廉站在城头,叹道,“这仗未必打的起来,大家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
“你看,伽楼罗金翅鸟已经停下来了!”青珞惊道,“云焕下来了!”

“什么?破军真的肯和对方交换条件?”有人惊叫道,“天啊。以他那么暴躁的脾气,怎么可能亲自出面和卑贱的盗宝者低声下气地谈条件?”

诸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守墓多年的狼朗:“古墓里到底有什么?”

狼朗低下头,古铜色的双手紧紧交握,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却道:“不,飞廉少将,这一战在所难免——不管盗宝者们市斗会交出盗来的珍宝,乌兰沙海必将血流成河!”

飞廉悚然动容,转头看向这个戍边多年的同族:“仅仅为了一个死去的人?”

“你们不明白这座古墓对破军的重要性。”狼朗站在空寂之城的城墙上看着南方,眼神冰冷,“那群盗宝者真是自取灭亡,居然敢偷走那样的东西,还以为奇货可居,他们不知道,在破军的心里——这座古墓是绝对的禁域,无论是谁,只要敢惊扰到那个人,都会陷入到万劫不复之中!”

十月十四日。

帕孟高原上,狂风怒啸。铜宫矗立在荒原中心,在血色的夕阳里发出钢铁特有的冷锐光芒。

然而,夕照很快就被遮天蔽日而来的军队掩盖了——伽楼罗巨大的双翅遮住上空的日光时,铜宫的最深处,盗宝者们正在进行密议。

“九叔是不是已经带着家眷走了?”音格尔首先发问。

“是,”他的心腹侍从恭敬地上前禀告道,“今日一早,就带着夫人和闪闪从密道离开了。族里其他的妇孺也已经被妥善转移到了靠近狷之原的地方,只要这里一出现异常,立刻可以从狷之原泛舟海外。”

“哦,那就好,”音格尔送了口气,“对了,那些霍图部的人呢?”

“他们……”侍从显得有些由于,“禀少主,今日一早就找不到他们了——霍图部的那些人不告而别,半夜全部撤走了。”

音格尔微微一惊。

几个月前,那群由女首领带来的霍图遗民,手持一片白色的羽毛,前来传达了空桑皇台子的意愿。而他也袼守了自己在九嶷山帝王谷对真岚做出的承诺,在这样一个非常时刻贡献了自己的力量,站到了空桑人的一边。

可是,如今大战就要开始,那一队霍图部人居然不知所终。

“算了,本来也没对他们有什么指望,你们先下去吧。”音格尔蹙起了眉——盗宝者之王其实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,在没有部下簇拥的时候显得有些苍白而单薄,完全不像那一群虎豹之徒的领袖。

头顶有低沉的鸣动声,穿过铜宫厚实的墙壁传到了大家的耳畔。

他知道,那是征天军团特有的杀戮之声。大量的风隼云集在乌兰沙海上空,宛如一群等待高空扑食的恶鹰。而恶鹰们的头领,那架巨大而可怕的伽楼罗金翅鸟却是无声无息地悬浮在空中,宛如死亡的阴影一般可怖。

音格尔将脸埋在手心里,感觉手心滚烫,脸颊却是冰冷的——这一瞬,他几乎以为童年时就缠绕他的毒又发作了。然而,他却清楚地知道,这知识在如此重压之下对自己产生的一丝怀疑而已。

“音格尔少主,破军少帅已经到了。”背后的帷幕里,有人缓步走出,手按光剑,正是空桑的大将军西京。

“我已经派出使者和他交涉了,”音格尔没有抬头,闷声道,“愿意用古墓里的这尊玉像和他做一个交易。”

“交换什么?”西京身后的慕容修饶有兴趣地问道。

“摆脱任何一族的奴役,封疆列土,自立为王。”音格尔在掌心里短促地冷笑了一声,“说实话,这可是我们盗宝者数百年来的最大心愿。”

“好高的代价,”慕容修沉默了一会儿,又问道,“云焕会答应么?”

“一般来说,应该会的。毕竟师傅的遗体在那里,他不敢弃之不顾。”西京低声道,“但是,就他的个性来述评,这是绝对不可能的——破军绝对不会容许拿他所珍视的东西‘做交易’的热门再存在这个云荒上!”

慕容修悚然一惊:“那么,现在我们就开始按计划行动吧!”

“沉住气,慕容公子。”音格尔的脸色阴郁,“慢慢来,等待破军的回复。毕竟盗宝者的举止要像个盗宝者,我乘机讨价还价岂不是太不像话了?”

“嗯。”慕容修很快恢复了镇定,点了点头。

西京伸出手:“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?”

音格尔点点头,伸手入怀,摸出一物递给西京:“这是隐墨珠,和辟水、柔火、定风、驻颜并称的宝物。暂时借给你,用完了还我。”

西京接了过来,打开白玉匣子,刚一接触到那颗淡墨色的珠子,整个人便忽然间消失了。

“怎么样?”音格尔看着虚空,淡淡问道。

“很好,”西京的声音从原处传来,“不愧是盗宝者之王啊,简直搜罗了天所有的奇珍异宝!”

“其实也都是从你们空桑的皇帝那里弄来的。”音格尔淡淡答道,“不过也要小心,以破军之能,就算你隐身了,恐怕他不过片刻之间就能察觉出来。”

“没事,只要那个‘片刻’就够了,”西京收了隐墨珠,身形赫然出现在房间的另一端,“这本来就是瞬间定胜负的事,不成功便成仁,绝无第二次机会。”就在此刻,莫离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低低传来:“禀少主,破军少帅的回复到了!”

“怎么说?”音格尔脸色一沉,直起了身子。

“破军看到了您送去的信物,非常愤怒。”莫离站在门外低声禀告,“一怒之下,竟然将我们派去的使者杀死在伽楼罗里,将头颅从高空抛掷而下!”

“哦?”音格尔冷笑,“我还以为他看到礼物会很高兴呢。”

“但是,破军很快就平静下来了,”莫离的语气也是诧异不解的,“他居然又反过来派出使者,说愿意接受您提出的那些条件——封您为大漠之王,以帕孟高原为封地,从此不再受帝都的节制,只求您保佑古墓里的人不受任何损害。”

密室里的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,神色复杂。

“那好,你回去和破军说,”音格尔却是不动声色,“封位仪式就定在今晚,如果他兑现了诺言,他就可以毫发无伤的到走他最珍爱的东西。”

“是。”莫离领命退去。密市内的气愤凝重而严肃。音格尔不听地把玩着手上的短刀,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某种可怕的神色,纤细的手指紧握刀柄,另一只手无声地拭过刀锋——瞬间,一滴血沿着刀刃滚落,随即消失不见。西京的手也握紧了腰畔的光剑,低头看着上面那颗银白色的小星。

沉默只持续了片刻,西京便抬起头看向慕容修,开口道:“慕容,你可以暂时离开了——接下来是我和少主的事,你帮不上忙。”

中州来的商人没有一丝犹豫,点了点头:“那好,我先走了。”

西京摆了摆手,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了地道楼。

盗宝者少主看着那个中州人的背影,眼神却是锋利如刀,冷笑一声:“真是好伙伴啊,在这个时候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了!你们空桑人怎么会结交这样的朋友?见利忘义、贪生怕死,还不如我们盗宝者可靠呢。”

“哪里,”西京却是毫不介意地坐了下来,“慕容只是个商人而已。”

“商人?”音格尔惊讶地问道,“中州来的么?”

“是啊,你们盗宝者应该和这种中州来的商人打过很多交道。你们盗来的珍宝不是大都通过他们之手流传到中州去的么?”西京摇头笑了笑,“商人重利,何况他谋划的又是天下大利。所以,你又怎能指望他在此刻留下来?”

不等音格尔再说什么,空桑名将抬起头,闭目听了听外面空气里风隼的鸣动声,仿佛在预测这一次来了多少军队。过了片刻,他忽地睁开眼睛,看着坐在对面的盗宝者之王,脱口道:“有酒么?”

“酒?”音格尔奇道,“大敌当前,将军却要喝酒?”

“当然要喝!”西京弹了弹腰间的那个空酒葫芦,大笑道,“越是大敌当前,越要好好一醉!汀死后,我再也没有沾过一滴酒,今天可要好好痛饮一番了!”

音格尔看了他片刻,仿佛想从这个活了上百年的前朝名将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,然而最终只是默默点头:“好。铜宫里自酿的‘大漠红’也算得上佳酿,只是酒性极烈,在下量浅,恐怕无法陪将军痛饮了。”

“好!”西京一拍光剑,大笑道,“那就先来五坛!”

在空桑剑圣重开酒戒之时,绿水青山的九嶷郡里,那笙正在青王的离宫内,看着那一面空白的碑发呆。

望乡台,坠泪碑。

——空桑人追忆亡灵的神物,凝聚了千百年的血泪。那是有着无数“过往”的东西,一眼看去,那笙的视线就被那面空无一字的碑面吸引了,仿佛看出了什么,久久凝视着。

“啊?”旁边的晶晶觉得无趣,拉了拉她的衣角,指向天空。

暮色开始降临了,然而霞光漫天,依旧可以视物。奇怪的是,南方的天地交界处有一线黑色,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正在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,在彩霞满天的夕照里显得异常诡异。

那抹黑暗还只有一线,被霞光反射后看起来并不明显,所以除了这个哑巴小姑娘以外谁也没有多加留意。连那笙也没有被这样的提醒惊动,还是直直地盯着前方。

那个光洁的碑面上……似乎有血泪交织而流,蕴藏着无数辛酸痛苦。仔细看去,那些血泪却又幻化成了猛烈的战火,火焰里有无数人奔逃惨呼,纷纷倒下,化为了枯骨。

那笙悚然一惊,这样的景象是在回放着上千年来云荒大陆上的种种惨景,还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难?

然而,她的手指刚一接触到碑面,上面的种种幻象就全部消失了。碑座下的那个骷髅依然空洞地睁着眼睛,不知道看向哪一处。

突然,仿佛是幻觉,九嶷山谷深处起了一阵低沉的叹息,无限悲悯。

“谁?是谁?”那笙吃惊地抬头四顾,然而帝王谷里雾气重重,空无一物。只有黄泉瀑布不停地奔流着,逆着方向涌向帝王谷,然后注入九冥。是九嶷亡灵在叹息么?是那些即将进入轮回、获得新生的亡灵为这个大陆的悲惨命运在叹息么?

她抬起头看向北方,忽然看到帝王谷黄泉之路的尽头腾起了一片白光。

“天啊……”那笙喃喃,看着那一片奇特的光华从黑色的密林里升起,渐渐凝聚成一片,在夜色里如雾气一般摇曳。她认出来了,这正是数天前。她在天荒坪的梦魇森林上看到的那种光!那个经由云荒三女神修补,从而得以完整地去往北方尽头进入轮回的灵魂!

那片光帝王谷上空漫起,柔和而洁净,如雾气一般弥漫着,渐渐向这边流动过来。

“这,这是怎么了?”那笙脱口叫道,感觉身边的晶晶也害怕起来,将小小的身子靠了过来,牵紧了她的衣角。

“晶晶,快去找青塬!对他说帝王谷里有异常,似乎有冥界的东西逃出来了!”那笙下意识地把晶晶鹅昂后一推,右手捏了一个诀。

——上一次因为粗心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,这一次,无论如何都要对得起闪闪的托付。

然而不等晶晶跑远,那片白色的光已经随风而下,笼罩了这个庭院。那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片皎洁如雪的光,不知不觉地送开了捏着诀的手——这光是如此的平静而安详,没有一丝杀戮之气。

“唉……”风里,她又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演戏。然后,有雨水落下,滴在她的来年色上,一滴,又一滴。

下雨了么?不等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水迹,忽然在那片奇怪的光芒中看到了一张脸——那张脸浮现在虚空里,渐渐凝聚,恍如一朵莲花的绽放,俯视着大地。

有晶莹的泪水从那双眼里滚落,坠入风中,落在坠泪碑上。

“咦,我好像在梦魇森林看到过你……你是谁啊?为什么哭啊?”那笙看着那个从百光里凝聚而成的人,不知为何不再感到害怕,“你不是被三女神送去转生了么?为什么又从黄泉那一端回来了?你为什么哭啊?”

那双眼睛凝视着她,虚空中的人似乎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
“你为什么回来?”那笙吃惊地指着黄泉之路的方向,“轮回的时间是有定数的。如果错过了时辰,就要再等二十年才到下个轮回!你还不快去?”

半空里的雨水止住了,风在庭院里回旋,洁白的光芒在风里凝聚,最后幻化成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。那个纯白色的女子在虚空里成形,站在云端上凝望着这片大地,莲花一样的素颜上有着忧戚而悲悯的神色。

“杀戮之风从南而来,云荒就要成血海了……”风里传来低低的叹息声,“我怎能安心?”

那笙诧异地看者压:因为不安心,所以她从黄泉返回到了这里?这个女子到底是谁?

虚空里的女子低下了头,凝视了她许久,目光亲切:“孩子,你有着非常干净而明亮的灵魂,或许可以帮我一个忙。”

“好啊,什么忙?”那笙脱口答道——不知为何,她并未觉得一个陌生的鬼魂对自己提出要求有过分之处,反而有一种雀跃之感。

白衣女子没有说话,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了她的额上。

那双手没有温度,那笙只觉得一阵恍惚,似乎有一道明亮的光从眉心射入,瞬间充盈了她的全身。手上忽感炽热,她吃惊地低下头,发现自己的手里居然凭空凝聚出了一道光华,宛如一把虚无的光剑。她听到了那个温柔而宁静的声音在心底轻轻道:“孩子,我的灵魂只能凝聚很短的时间,无法独立行动。请以最快的独夫,带我去战云密集之处。”

战云密集之处,巨大的金色机械悬浮在半空中。

伽楼罗巨大的羽翼遮蔽了铜宫上空的夕阳,身侧簇拥着无数的风隼,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,散发出凛冽的杀气。

寂静的舱室中,这架拥有媲美神魔力量的杀人机械却发出了阵阵战栗。

“主人,”潇的声音低低响起,“晚上真的要举行那个封王仪式么?”

“嗯。”金座上的军人简单地应了一声,眼神却始终投注在手里那件东西上。那是方才盗宝者的使者动来的一卷破旧卷纸,上面凌乱地画着许多符号。不知道为何,在看着这一卷纸时,军人冷酷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。

“可是如果主人要下到地面上的话,潇就无法陪伴您了。”傀儡忧心忡忡地叹道,“您会被沙蛮和盗宝者保卫——不如不要去铜宫了。”

“放心,我会……”云焕还是翻看着手里的东西,声音却陡然顿住了——最后一页纸上,凌乱地写满了字。那样熟悉的笔迹,仿佛一瞬间将时空逆转了过来。

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老……翻来覆去只有这两句话,被狂乱地涂抹在了粗糙的羊皮纸上。笔迹一开始是拘谨的,然后渐渐恣意,越到后来越肆无忌惮,凌厉的笔锋里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。

云焕猛然合上了手里的羊皮纸,将脸深深埋入其中。

是的,是的……这是一年前他在封墓之前留下的东西。当时的他,竭尽全力也无法将古墓里的血迹清洗干净,只好筋疲力尽地独自坐在黑暗里。在这个童年、少年时居住的地方,他翻开了这卷昔年师傅教授他剑技的手绘卷,凝视了许久,在最后一页上留下了这样的笔迹。

看来,那些盗宝者果然已经进入了古墓。

“这只是我们为您准备的礼物之一。如果少帅肯屈尊来到铜宫,还能看到更多的珍宝。”

——那个使者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,让他在狂怒之下不由自主地出手,斩下了那个狂妄者的头颅。血溅到了纸上,染上了一抹殷红。他下意思地去擦,却无法将血色从那样珍贵的东西上抹去。

三日之期转眼已到,大军集结在铜宫上空。

云焕放下了书卷,从金座上长身而起,眼神冷酷。

“主人!”伽楼罗发出了轻微的战栗,潇脱口低语,“不要去!”然而云豢只是回头漠然地看了金座上的傀儡一眼,并未对这样的请求有所动容。他走向舱门,拉开,大漠上的冷风顿时席卷而来,充斥了整个黑暗的机舱。破军少将站在舱室被,俯身着脚下暮色里乌兰沙海,神色渐渐转为狠厉。

外面已经有军队在等着他,无数的风隼和比翼鸟簇拥着伽搂罗。

破军少将从金色的机械里走了出来,抬起手示意征天军团九天的各部将领靠近。九架比翼鸟被鲛人傀儡操纵着,准确地降落在了伽楼罗宽亏的机翼上。

“禀少帅,按照您的吩咐,我们一直监视着帕孟高原的各个防卫,入夜前,有人通过密道去了铜宫……”负责监视西方的将军跪下禀告,脸色凝重,将声音压得很低。

“很好。”云焕只是短短地吐出两个字,然后回头对簇拥在周围的将领们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。

身穿银黑两色军服的沧流军人齐齐单膝跪地,断然领命而去。

“潇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安排妥了一切后,云焕孤身站在巨大金色机翼上,声音低沉,“等我下去将师傅的遗体迎回就会发出讯号。到时候你就徽调这里,杀光所有的盗宝者——这片沙漠上,鸡犬不留。”

伽楼罗的颤动在一瞬间停止了,潇的脸色苍白如死。

“凡是碰过那座古墓的人,都不能再活下去。”云焕冷冷地看着大漠上空的冷月吐出了最后一句话。这一瞬,他眼里的金光璀璨无比,恍如神魔附体。

是的,那是他的圣地,是他保存在心底的唯一洁白的地方……而那些人居然敢亵渎神圣,闯入那座古墓,惊扰她的长眠,岁万四不组赎其罪!

“来了么?”

“来了。”

“带了多少人?”

“似乎只有一队士兵跟随。”

“真是自大而狂妄啊,破军。”

“这样的态度也是正常的——这个云荒上,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呢?如果不是因为师傅的遗体在这里,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摧毁这里的一切,就像碾死一堆蝼蚁一样。”

“蝼蚁……你也未免太小看自己和我们盗宝者了吧。”

金帐里有人苦笑,两双眼睛在重重帷幕后看着从天而降的沧流军人。盗宝者之王放下了手里的短刀,看着原出尚看不清面目的军人。云焕落在辽阔的沙漠上,篝火围绕着他,阴照着他的侧脸,冷毅而钢硬。

这是音格尔第一次看到这个血洗帝都的破军少将,然而只是一眼,盗宝者之王便感觉到了某种强烈的冷酷杀气,一时间呼吸为之一窒。

西京喝完了最后一坛酒,将酒碗重重摔落在地,长长出了一口气:“好,就这样吧!音格尔,现在反悔还来得及,我们立刻停止这个计划,就当一切没有发生----否则一旦开始,盗宝者们就要和这样的魔物为敌到底了!”

音格尔一震,将目光从远处那个人的身上收回,苍白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丝冷笑:“反悔?你以为大漠上的儿女会屈膝于一个魔物么?”他抬起手,霍然将面前一直没动的一碗酒一饮而尽。烈酒从喉中倾泻而下,他剧烈的咳嗽起来,苍白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了红色的酒晕----然而,这样一个俊秀如女子一般的少年,眼里的神色却是亮如闪电的,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分毫。

他看看那位从天而降的沧流军人,双手紧握,站起身来:“开始吧,从现在开始,战斗到最后一刻!”

空桑的剑圣霍然抬头,看者盗宝者之王,缓缓点头,眼神凝重而雪亮。他将手探入怀里,抽出了银色的光剑,看向了远处人群中间的那个昔日同门,另一只手却握住了锦囊里的那件宝物。

“保重。”西京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,将那颗阴墨珠握入了掌心。一瞬间,仿佛有无形的网覆盖下来,他整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!

音格尔看者西京消失,神色淡然。他将短刀收入怀中,将金索绕上手臂,然后整理好了衣襟,抬头看了看远处被众人簇拥的破军,嘴边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,缓步走了出去。

“少主,破军少帅已经到了。”莫离低声道,“请您立刻出门迎接。”

“知道了,”音格尔轻声答了一句,继续往外走去,“都准备好了么?”

“是。九叔已经带着妇孺们从秘道离开了,估计现在已经下了高原,”莫离低声回答,神色凝重,“留下的兄弟都在心里做好了准备。”

做好了准备?音格尔脸色沉了一下,似乎被这一句话背后蕴藏的血腥之意震住了----盗宝者多年来纵横大漠,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尽各种阴恶阴毒之事,过的都是刀头舔血~提头卖命的日子,所以,成年男子罕有活到四十岁之后的。

然而,纵然是这样一群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,对于今日即将来临的一切还是心存惊骇的。

音格尔默默握紧了袖中的长索,微一点头,撩开金帐走了出去。